现在是凌晨三点——在某一个初春的一天。
此时的夜已深,往东边望去,一点光芒也没有。滚滚的露珠,凝聚在一株矮桃花上面。桃花虽然在前几天刚刚衰败,但冷香依然还残留着,漂浮在十几米远的雾气里。
街道上的路灯,有几盏像是嫌夜太漫长,累了,灯光忽明忽暗,好像要赶着下班。就在这大地一片死寂的时候,街道上还有一家名叫“云中客”的小酒馆亮着。
“云中客”晚上的灯一贯如此通亮;虽然它不通宵达旦,但等它打烊的时候,太阳一般差不多也要升起了。这里的客人,大多来自附近的大学,或是外地的游客。他们坐在这家装潢还算惬意的小酒馆,听着江河的潮水声,点几杯酒,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。
酒吧老板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削男人,留着两撮小胡子,面相和善。他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,上班时总是穿着白衬衫,系着印有酒馆名字的褐色围裙。他笔直地站在吧台后边,像个文雅且专业的酒保。
老板正望着吧台前那些聊得很起劲的客人们。他的神情就好像总是睡不醒的人一样;又好像正在看水里的鱼群的庄子——没人能读得懂。
老板最近总是这样心事重重。因为有一件事总是积在他的心底,让他很难受。
“是该去解决了!”老板总是下这样的决心。但从没有动手去做。
他今天依旧是那样心绪不宁。他抱起吉他,想用歌声平复一下他不安的心。于是低着头,抚着弦,用沉痛的声音唱道:
“往时的风已拂去,往时的雨已落尽,爱过的人,何时变得太冷寂……
往时的日已归西,往时的月已挥去,该听见这支歌的人早已远去!”
这支歌的名字叫做《往时》,是最近火起来的一支歌。它本就是一支苦情歌,被老板这么支离破碎地一唱,店里的客人们都安静了下来。
“不好意思了,各位!”老板唱完了歌,喝了杯酒润润嗓子。他把酒馆“营业中”的招牌翻了个面。然后对全场客人们说道:“不好意思,今天我们酒馆提前打烊了!因为有一些私事要去处理,不方便招待各位。所以,对不住了!请各位,外边去吧。今晚所有的酒钱我都免单。就当是我给各位陪的不是!各位,慢走,不送!”
客人们虽然大多很惊愕,但此时夜的确已深,该喝的酒也早已喝完。既然老板说了可以免单,他们当然也没有怨言,全都走了。原本还很热闹的小酒馆,这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了。
老板把大厅里所有的客人都请走以后,整座酒馆,他只剩下二楼雅座里的一桌客人了。
那桌客人,才是关键。
老板轻轻走上二楼,来到那间雅座门口。他先敲了三下门,然后,没等里头人同意,就决心推开门进去。
“吱嘎。”
随着门打开,只见包间里的木桌子旁坐着一个衣衫不整、满面髭髯的醉汉。醉汉的对面坐着几个打扮俏皮性感的女大学生。那醉汉的板凳旁摆着一圈喝干净了的绿色空酒瓶子,大约有几十瓶,一时半会数也数不过来!
那醉汉糊涂得很厉害,时不时手舞足蹈地逗着那群女学生开心;然而,那些女生却抱成一团,并没有一个人被醉汉那疯子式的表演所打动。
当老板请她们走的时候,她们纷纷很感激,立刻都跑干净了。
“诶?别走呀!”那醉汉还有意想要留下几个女学生,但他醉得太厉害了,一不小心自己“噗通”一下跌在了地上,身旁的啤酒瓶子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倒下了一片,然后把醉汉整个淹没在了中央。
老板没有让醉汉也走。他今天唯一要干的事情,就是要跟这个醉汉好好谈谈。为了确保他们的谈话是秘密的,老板把所有的门窗都给关好了。
醉汉从地上缓缓爬起,揉揉摔疼的屁股,瘫坐在板凳上,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,嘴唇一直微微跳动,似乎在学一只脱水了的鱼。
“陆麟。”老板开口喊道。“你喝够了没有?!瞧瞧你现在都活成什么样子了!你知道你心中的那件事情,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吗?”
“我心里有事情?什么事?”这个叫陆麟的酒鬼,疑惑地问了问自己。“没有呀?”他自言自语道。然后他拿起一个空瓶子,醉醺醺地递到老板手里,说道:“管他有没有事呢!来,杨晨!今天陪兄弟来喝一杯,干他个不醉不归!”
老板杨晨从酒鬼手里夺走酒瓶子,然后抛在地上。
“我提醒你,已经快过去一年了!”
“胡说!我不信!”陆麟把头摇得像一团滚风草,很不服气地说。“我知道,才过去十二个小时!”陆麟指了指并没有手表的手腕说道。
“我看是你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二个小时吧!”杨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。“我记得姚启迪走的时候,我店门口的那株桃花正好谢了!今天,那些桃花又谢了!算来算去,也差不多该一年了!你也是那个时候变得酒鬼。也就是说,你来我的店里喝酒,差不多已经整整一年了!”
“怎么?好兄弟来你店里喝酒你不乐意?”醉汉用一只眼睛打量着杨晨的反应。
“我……我当然高兴啊……”杨晨的脸皮只笑了一下,但立马又恢复了原状。“但是你也应该稍微注意一下你个人的形象啊。哥!哥!我跟你讲一件最近发生的笑话。”杨晨说道。“几天前,派出所来人到我店里做了一次检查,他们说经常接到群众举报,说我的店里有人从事迷惑诱导妇女的不正当行为。我当时就觉得很纳闷,我这么正规的一家店,什么时候从事过那种业务?我怀疑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我,直到警察同志跟我描述了一下那人的身高、年龄、外貌特征以后,我才‘哦’的一声明白过来......那个被他们称为大胡子人猿的嫌疑犯,原来就是......”
“就是我,对吧!”陆麟会心一笑,他被人戏称为人猿,不仅没有羞耻,反而笑出了声!
“有趣!有趣!”
“到底哪里好笑了?”杨晨难过地说:“兄弟,我知道你受委屈了,但你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呀!你很爱酒,我也很爱酒,可是酒不是这么喝的。你喝了那么多酒,可是你尝出了它的滋味吗?酒可以让你醉,但它对治疗心痛无济于事!你就是等于在往无底洞里面灌水!解决不了问题的!你又何苦呢?”
“你怎么突然聊起这些来了?”陆麟不悦地说道。“你是想赶我走吗?”
“不不不!给兄弟一百个胆我也不敢赶哥哥走!”杨晨紧张地说。
“你是不敢!”陆麟话锋一转。“只怕是你老婆见不得我在这里喝酒。她做的主吧?”
“不不不!”杨晨慌不择言道。“是我做的主,与她无关!”
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陆麟听了杨晨互相矛盾的两句话,冷冷发笑起来,说道:“好!我明白了,你也有苦衷!我不为难你了!我不来你这,大不了到别的地方喝!”
醉汉刚一提脚,杨晨就把他拦了下来。
“陆麟,你就听兄弟一声劝吧!”杨晨用手指着胸口。“凭良心发誓,我千真万确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!再说了,放你这副样子去别家喝酒,兄弟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!”
“那你就让我接着喝呗!”
“哎呀,把酒放下!”杨晨又从陆麟手中夺过一瓶酒。““不是不准你喝。只是,我有话要跟你谈谈!麟哥,我们可是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。我跟你待了好几年,跟你在全国各地都跑过。我敢说我一生最好的朋友就是你!要不是后来我提出要结婚,我是不会离开工作室的。但你非但没有怪我,你还鼓励我,让我过一种安逸稳定的生活,不要学你天南海北地闯。这间小酒馆,有你一半的投资,而且它能维持下来,也有你一半的功劳。所以说到底这座小酒馆其实它有一半属于你的!可你从来没有跟我计较这个,还允许把所有收入都归我。你对我恩重如山,我怎么会赶你走呢!
“麟哥,我是不想再看到你继续纸醉金迷的度日子,我才要一定找你谈话的!我知道姚启迪的离去对工作室的打击很大,相当于我砸了自己家店的招牌!我也知道她的离去对你感情打击也很大,因为她是你最爱的女人!可是,她已经走了,没有打算回来!你要等她一辈子吗?麟哥,以前你是我偶像,但你现在却要靠着我活下去。你让我很失望!”
“够了,别再说了!”陆麟铁着脸说道,似乎很不厌烦。他的双眼早逐渐湿润了,羞愧地把头埋进胸口,宛如一个逃避世界的孩子。他的心上仿佛有一道捂不住的伤口,鲜血从他的指缝间直流。那道伤,是一个叫做姚启迪的女人造成的。姚启迪本是他的爱人,现在却是他最恨的人。
陆麟是一名摄影师,主业是摄影,另一个爱好则是动漫。毕业以后,他开了一家叫做漫侣的小媒体工作室,主要从事于的就是动漫摄影活动。姚启迪是他的学妹,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在一起度过了整整四年。四年间两人感情一直很好,生活甜蜜;可是,当漫侣变成一档小有名气的节目之后,作为当家女主播的姚启迪,某一天忽然选择不辞而别。等陆麟知道她消息的时候,她已摇身成为了一家著名娱乐公司的当红偶像。听说她是靠着公司老董的提拔才上的位。姚启迪就这样逍遥快活去了,可陆麟却因为节目失去了重要主持人,名气一落千丈,又因为感情的挫折,倍受打击的陆麟渐渐变成了一个酒鬼。
“又想到伤心的事了?”杨晨打断了陆麟的回忆。
“嗯……”陆麟深呼了一口气。
“够了,别哭了,你还是回去吧。”杨晨拍着陆麟的背,像是在哄一个不肯睡觉的宝宝似的。陆麟哼唧唧了几下,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,在杨晨的搀扶下,晃晃悠悠地走了起来。那段痛苦的回忆就像是顽劣的疾病一样折磨着这个青年,将他高大结实的身躯摧残成了一副瘦骨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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